作者简介
张兵退休外交官；1966年入外交部，1976年进入外交部美大司，曾在中国驻瑞典、加拿大、新西兰大使馆、总领事馆常驻多年。
2006年6月16日，一列不寻常的火车从加拿大温哥华市开出。人头税缴纳者——83岁的马林笑容怀里抱着“最后一根钉”的盒子，同另外8位人头税缴纳者及后裔，在众多记者的簇拥下登上了列车，前往多伦多，与那里的华工及其后人会合后，一同向首都渥太华进发，这就是震惊全加拿大的“平反之旅”。
“平反之旅”代表携带象征当年华人修筑铁路的最后一根大钉一同上路，将于平反仪式上移交给加联邦政府。 图源：中新网
6月22日，当加拿大总理哈珀向人头税的苦主们道了一声“对不起”这三个字时，屈指一算，竟然跨越了一个多世纪。同年10月24日，加拿大政府在温哥华举行了人头税象征性赔偿支票递交仪式，首批5位人头税付款人分别获得2万加元的赔偿。
人头税是怎么回事？它和中国人有什么关系？与一颗道钉又有什么渊源？
过河拆桥，开征人头税
从1881年到1885年间，先后有超过15700名华人，像猪仔一样被“货”运至加拿大，参与修筑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其中4000多人客死异乡。他们担任开山、架桥、挖隧道等最危险的工作，平均每公里铁路有4名华人葬身荒野。可以说，是华人劳工用自己的汗水和生命打通了落基山脉的崇山峻岭，将横跨加拿大的大铁路铺到了太平洋岸边。
正在修建跨州铁路的华人移民劳工 图源：网络
可是，让人痛心的是，在1885年11月7日铁路竣工的仪式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位华人劳工的身影。不仅如此，这个华人劳工用汗水和生命换来的铁路竣工纪念日，竟然成了华工半个多世纪噩梦的开始。因为太平洋大铁路修成之日，正是加拿大不再需要华工之时。
1885年，加拿大政府通过《华人入境条例》，这是一项专门针对中国人入境的税收规定，每个打算在加定居的中国劳工以及新移民到加拿大的华人要额外缴纳50加元的人头税。到1891年，这一税款翻了一番，增至100加元，后来更猛，增到500加元，相当于一个工人两年的纯收入。
据统计，从1886年至1923年约有8.1万华人被强行征收人头税，缴纳总额约2300万加元，几乎等于当年加拿大修筑太平洋大铁路的全部投资。
1923年虽然废除了人头税，但加政府又在后年7月1日通过中国人移民法即《排华法案》，禁止几乎所有华人移民加拿大。1947年，该法案被废除。
人头税的受害者 图源：《枫叶之国——加拿大》
提起往事，第四代加拿大华裔陈厚基说，人头税间接拆散了他的家庭。他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因“排华法案”而被拒绝入境。由于战乱与饥饿，21岁的哥哥于1945年病死；20岁的姐姐由于超龄，不准赴加团聚，而于1949年病死。
2006年6月，已98岁高龄的人头税缴交者关祥国到火车站送行，接受主流媒体的采访。 图源：中新网
99岁的关祥国说，1923年他只有15岁，是在加拿大开饭馆的叔父借债为他交人头税后，他才只身由广东开平来到加拿大的。在餐馆打工，每月收入30加元，扣除生活费后全部用来还债，那时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
71岁的黄金焕说，父母分别于1906年和1921年抵加，都是人头税的受害者。二人移居加拿大，共缴纳1000加元人头税，相当于他们全家四五年的生活费，其父母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百年耻辱，迟到的公正
加拿大总理哈珀在道歉中说，人头税政策是一个历史的失误，是对加拿大发展做出贡献的华工的不公正待遇。
2006年6月22日，加拿大总理哈珀签署平反人头税文件。 图源：新华社
“我代表加拿大政府，向华裔加拿大人就人头税政策彻底道歉，并对随后发生的排华行为表示最深切的歉意……我们完全接受公开这些过去可耻政策的道义责任……没有19世纪抵达加拿大的华工的工作，我们今天生活的加拿大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一项华工们用辛勤劳动换来的功绩……但是当铁路完工时，加拿大却背弃了这些华工……我们承认，昂贵的人头税使得许多华工的家人被阻隔在中国。”
哈珀还说：“如果我们不如实承认过去这些不公正做法，将无法让华裔居民把自己视为完整的加拿大人。”
2006年，106岁的李龙基是仍在世的人头税苦主中最年长的一位，后立者为其女儿李惠玲。 图源：网络
人头税受害者表示，道歉比赔偿更重要。当106岁的李龙基（在世年龄最大的人头税受害者）坐着轮椅，在当年决定修建太平洋铁路的国会会议室里，从哈珀总理手中接过由他亲笔签名的中文道歉信时，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李龙基的女儿李惠玲表示：“作为后人，我们关注的不是钱，而是华人不再受到像自己幼年时经历的那样歧视。”
人头税受害者马林笑容激动得热泪盈眶说：“在我有生之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加拿大最终承认这是一种种族主义政策，他们歧视了一个阶层的人。”
29位在世的人头税受害者之一的盘占元把象征太平洋铁路完工的“最后一颗道钉”交给哈珀说：“1885年太平洋铁路完工时，中国人没有资格参加‘最后一颗道钉’安装仪式，尽管有成百上千的华工为了加拿大建国的梦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今天把这颗道钉带到国会，我们终于不再受排斥了。”
图文转自：外交官说事儿公众号
